《十面埋伏》舞奇彩

楊麗萍現(xiàn)場指導

霸王別姬(攝影) 朱運寬

　　今年“十一”黃金周后，我聽說楊麗萍自己投資排練新作現(xiàn)代舞《十面埋伏》，10多天后將到上海國際藝術節(jié)展演精彩片段，便來到排練現(xiàn)場。我在省文聯(lián)工作30余年，看過、拍攝過不少民族舞的排練，昆明世博會期間也曾看過外國芭蕾舞團演員手握把桿一招一式、王子公主式的練功，而《十面埋伏》是現(xiàn)代舞，排練廳的氣氛一下把我鎮(zhèn)住了。一批20歲左右的、富于激情和創(chuàng)造力的青年人，正在做排練的熱身。只見他們忽而一連串快速“轉圈”，忽而大跳凌空做出難度很高的“鷂子翻身”，忽而隨著音樂來一段即興表演。這是一個身心完全自由解放又充滿力與美的舞蹈。

　　我突發(fā)奇想，關于一個文藝作品的誕生、文藝創(chuàng)作的過程，我看過古今中外不少的研究與表述，如劉勰《文心雕龍》論述藝術想象的“寂然凝慮，思接千載；悄焉動容，視通萬里”；如巴烏斯托夫斯基所說，每一個偶然投來的字眼和流盼，每一個深邃的或者戲謔的思想，人類心靈的每一個細微的跳動，都是鑄成文學作品這朵“金薔薇”的“金粉的微�！�；又如余秋雨闡述經(jīng)典作品潛藏的兩個隱秘結構。這些論著可謂汗牛充棟，但記錄、表現(xiàn)一個舞臺作品誕生及其間主創(chuàng)人員杜鵑啼血般的構思、渴望卓越的追求、充滿痛苦而狂喜過程的影像卻不多，我下決心對新組建的現(xiàn)代舞團進行追蹤拍攝。同時，我還第一次用數(shù)碼單反相機拍攝高清視頻。

　　由楊麗萍擔任總編導、葉錦添擔任藝術總監(jiān)的現(xiàn)代舞《十面埋伏》的創(chuàng)作靈感來源于“楚漢相爭”的故事，這一段歷史蘊含了無數(shù)的傳奇和霸王美人的悲歡，是被歷史學家、小說家、電影電視所鐘情的題材。其中“十面埋伏”“四面楚歌”“霸王別姬”“烏江自刎”跌宕起伏、引人入勝。對于熟知這段歷史的中外人士來說，這一段故事的傳奇性、史詩性及悲劇色彩堪與古希臘悲劇、莎士比亞戲劇相媲美。而對長于抒情、拙于敘事的舞蹈來說，舞劇不像小說、影視劇，舞蹈難以一一復制，也不必一一刻板再現(xiàn)這些故事，舞劇必須獨辟蹊徑。楊麗萍把“十面埋伏”當作切入點，有一個若隱若現(xiàn)的舞劇敘事結構，她遵循的是“史實不虛，細節(jié)不拘”的原則。這段故事中“霸王別姬”一折，是當今電視劇導演們所濃墨重彩刻畫的。楊麗萍則編排了一段纏綿悱惻的霸王、虞姬“雙人舞”，其中現(xiàn)代舞如何表現(xiàn)虞姬用寶劍自刎的“寶劍”，充滿了懸念。楊麗萍是讓霸王口中咬著一疊可折可開的一寸寬幾米長的紅綢帶，虞姬用牙齒咬住紅綢帶的另一頭，將紅綢帶從霸王口中拉出，越拉越長，最后紅綢帶纏在虞姬脖子上，她轉圈，隨著演員飛快轉圈，紅綢帶在虞姬脖子上越繞越多、越纏越緊，虞姬悲慘倒地……這是楊麗萍版的“虞姬自刎”，完全是舞蹈表現(xiàn)的神來之筆，令觀者拍案叫絕。與京劇常有的情形相似，虞姬由男演員胡沈員反串，其軟度令常人難以想象，與飾演霸王的演員王韜瑞那充滿力度、陽剛的表演相映成趣，令人回味。

　　現(xiàn)代舞《十面埋伏》里潛藏著兩個隱秘結構，它穿越了2000多年時空，以歷史故事的形，還當下觀照的魂。楊麗萍在《十面埋伏》中表現(xiàn)對人性的深層次思考，力求借“十面埋伏”的“殼”而出“魂”。在舞劇中，她精心創(chuàng)意了一段“紅韓信”與“黑韓信”的雙人舞，又借韓信受過胯下之辱的意象，讓“黑韓信”從“紅韓信”的胯下鉆出來，兩人跳了一段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、互依互斗、既纏繞又博弈的舞蹈，表現(xiàn)欲望對人性的撕裂、對人的成就與毀滅。

　　楊麗萍十分喜愛京劇，在《十面埋伏》中，她以現(xiàn)代舞為本，京劇為用，舞劇采用、融合了大量的京劇元素，這也是現(xiàn)代舞《十面埋伏》的一大創(chuàng)意和特點。她起用了我國京劇裘派傳人裘繼戎挑大梁。多年來，裘繼戎在京劇與歌、舞的結合方面作過很多嘗試，與現(xiàn)代舞《十面埋伏》的風格一拍即合，在舞劇中他的唱念做打十分出彩，像一根線把一顆顆珍珠串起來一樣，在舞劇的起承轉合中發(fā)揮了牽線作用。

　　當天下午5點正式上演。下午3點，全體演職員已到劇場，利用舞臺演出間隙又一次對光走臺。演出時，座無虛席，連過道里也擠滿了人。我則用兩臺相機，一臺拍視頻、一臺拍照片，現(xiàn)場靜得出奇，在無伴奏、唱腔時，我雖在最后一排，但不敢按快門，總覺得輕微的快門聲也會破壞、褻瀆了氣氛。燈光舞臺美輪美奐，演員表演激情有力，演出獲得極大的成功。葉錦添風趣地說：“我們今天是不是有如神助��！”現(xiàn)代舞《十面埋伏》現(xiàn)在盡管是“風起于青之末”之時，但以她們這么一股“藝不驚人誓不休”的精神，不愁有“風生水起”之日，一個優(yōu)秀劇目就是這樣“煉”成的。

　　這次一人既拍照片，又拍視頻，對我來說是個挑戰(zhàn)，好在現(xiàn)在的數(shù)碼單反相機可以一機兩用。對一個長期拍照片的人來說，在構圖、用光、判斷現(xiàn)場價值等方面，“拍什么”“怎么拍”大體是相同的。當我發(fā)現(xiàn)或預見眼前即將出現(xiàn)一段相對完整、精彩的排練，或“有戲”“有故事”的場景時，就選擇拍視頻。因個人操作不能“打板”記下拍攝內容，我在一段視頻拍完后，就及時按下暫停視頻開關，使其成為一個單獨視頻包，便于后期編輯。而當舞臺對光、演員只需表演舞蹈的一個動作、零星碎片時，此時一般演員爆發(fā)力強，會出現(xiàn)一些高難度舞蹈動作，這正是拍攝照片的好時機�，F(xiàn)在的高端數(shù)碼單反相機，還有一個功能是從視頻上截圖，我的尼康D800E單反相機拍室內、舞臺演出，拍視頻是1920×1080(也就是業(yè)內人說的1080或全高清)僅用相機本身的“動畫編輯”，從“保存選定的幀”上截圖，截取的圖片有1MB左右，足夠一般的報紙、互聯(lián)網(wǎng)使用。在上海正式演出時，我?guī)Я藘蓚�腳架，因視頻要調整焦距，我用較穩(wěn)的腳架拍視頻，用尼康D800E配24～120mm新款原產鏡頭，此鏡頭可調整對焦點，另一個腳架上支尼康D3S配70～200mm鏡頭，抓拍現(xiàn)場演出圖片。整個過程讓我覺得，拍到比拍好更重要。這樣，我用動態(tài)、靜態(tài)兩種方式記錄了現(xiàn)代舞《十面埋伏》的誕生過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