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26年，我們的青春都留在這里”

　　話劇《天下第一樓》迎來500場

　　“26年，我們的青春都留在這里”

2014年《天下第一樓》演出劇照王雨晨 攝

　　7月13日，由何冀平編劇的北京人藝經(jīng)典名作《天下第一樓》迎來第500場演出。從1988年6月12日首演至今，這部有著“新時期《茶館》”美譽(yù)的北京人藝看家戲已經(jīng)上演了26年。這期間，劇組迎來送往一代代演員，有9位演員卻一直沒有離開。

　　26年，500次登臺，他們的青春都留在了這里。

　　張萬昆：我做夢都夢見夏淳老師

　　當(dāng)晚演出前，飾演二掌柜王子西的張萬昆正拿著一件棉袍出去，一問才知是當(dāng)天天氣好，要去曬一下。由于正值盛夏，這件貫穿二幕始終的棉袍天天都被汗浸透，時間長了得出去曬曬才能再穿。

　　張萬昆說，26年，他始終難忘導(dǎo)演夏淳看這出戲時的表情�！爱�(dāng)時，夏淳老師每天都來看演出，要么靠在邊幕，要么靠在門口。隨著戲的發(fā)展，他的表情不停地變。他是真愛這個戲呀！我覺得只有愛，才能做到好。戲里常貴有一句話，人要自己瞅得起自己。我們做演員的，自己看得起自己，拿自己的角色當(dāng)回事，觀眾才能拿你當(dāng)回事�！�

　　王剛：我們還在不斷豐富這部戲

　　曾扮演宮差，而今扮演羅大頭的王剛，說起《天下第一樓》感慨萬千�！澳菚r候我剛畢業(yè)進(jìn)了劇院，白天學(xué)理論，晚上就在《天下第一樓》里跑龍?zhí)�，一共跑�?00多場。2001年重排時，我開始扮演羅大頭這個角色。有了前人的鋪路，我們才能繼承發(fā)展�！�

　　關(guān)于人物塑造，王剛講了一個與楊立新有關(guān)的故事�！霸趧≈�，羅大頭為了給李小辮一個下馬威，叫徒弟成順把李小辮準(zhǔn)備的豆泥給倒了。然后，成順和常貴都去幫李小辮買綠豆糕，成順沒買到，常貴卻買到了。我們一直在琢磨這是為什么，后來楊立新提出來：他是真沒買到還是師傅不讓他買？我一下就明白了，于是在這個地方加了一個處理，成順出去買綠豆糕時，我給他遞了一個眼神，成順一看我這眼神就懂了——要是買了，這手藝就學(xué)不成了。雖然演了這么多場，我們還是在不斷豐富這部戲�！�

　　王長立：林連昆老師說要讓常貴永遠(yuǎn)活在舞臺上

　　26年，扮演常貴的演員王長立從毛頭小伙子演到了知天命的年紀(jì)。“為了《天下第一樓》，我推掉了很多影視劇的拍攝，一方面是因為戲比天大，另一方面是我真愛這個團(tuán)隊。這個團(tuán)隊里，哪怕一個小角色都那么有光彩，像畫素描一樣，練功夫，我們演得過癮呀！”

　　王長立說，當(dāng)年排練時，連周圍的工作人員都是內(nèi)行，所以他不敢有絲毫懈怠�！霸�經(jīng)，有兩個行政處的工作人員給我詳細(xì)描述了當(dāng)時飯莊子的樣子，他們不是演員，可他們是行家。這些生活體驗我是從他們身上吸取來的。我為這個角色付出了青春和功夫，如果有觀眾為舞臺上的常貴所打動，我只能說，我是要完成林連昆老師的愿望——讓常貴永遠(yuǎn)活在舞臺上。”

　　張永強(qiáng)：拎著蛐蛐罐兒上臺

　　“我一上臺，就感覺林連昆老師還在舞臺上。”1988年開始接替林連昆飾演克五的張永強(qiáng)說，因為見識了林連昆的舞臺創(chuàng)造力，他根本不敢懈怠。“當(dāng)年在舞臺上，林連昆老師每天的表演都能讓人有新鮮感，他的那種創(chuàng)造很能激發(fā)對手的感覺。我跟著他演戲，學(xué)到了很多。所以直到現(xiàn)在，雖然已經(jīng)演出了500場，但我依舊要求自己不能炒冷飯，人物形象要不斷豐富。比如，我給克五加了一個玩蛐蛐兒的愛好，在第一幕時，他拎著蛐蛐罐兒上臺，凸顯克五這個八旗子弟的紈绔和得意忘形，這樣才能跟后面的落魄形成鮮明反差�！�

　　叢林：“傳幫帶”為戲打下堅實基礎(chǔ)

　　如今扮演修鼎新的演員叢林，曾在1988年時與李光復(fù)一起出演劇中的二少爺唐茂盛�！拔矣X得《天下第一樓》能演500場，是因為我們有扎實的基礎(chǔ)。那時候，老藝術(shù)家們在A組，我們這些青年演員在B組，兩組一起排練，A組演完B組緊接著就演，任何一組有好的地方，另一個組就要學(xué)習(xí)。審查時，藝委會的專家先看A組演出，再看B組演一遍，然后對我們逐一點(diǎn)評。我還記得朱琳老師那時候?qū)ξ艺f，‘小叢林的二少爺不錯啊！’后來，我們這些年輕演員一步步接過了別的角色。到2001年重排時，劇中更換的主要角色都是來自于當(dāng)年劇組培養(yǎng)的青年演員。這真是個好傳統(tǒng)，《天下第一樓》能走到今天，靠的就是劇院‘傳幫帶’的傳統(tǒng)�！�

　　楊立新：怕忘事道具也要有備份

　　從老版的大少爺?shù)叫掳娴谋R孟實，楊立新在劇組摸爬滾打了26年，戲早已經(jīng)爛熟于心，但他還是對自己不大放心�！拔疫@人忘性大，所以每天演出還是緊張，老怕自己忘了什么。比如在二幕時岳秀清演的玉雛兒要交給我一塊玉，我得揣在我的白小褂里�？墒侨�幕我要換成棉袍，得再把這塊玉拿出來重新交給玉雛兒。這一換衣服就得想著把玉挪到棉袍里，不然到時候拿不出這塊玉就瞎了。所以，我想了一個轍，就是多做了一塊玉，把它用不干膠貼在棉袍里。萬一到時候忘了，我還有個備用的。這么多年了，這個備用的一直沒用上，但是備著這個，我心里踏實。這就是我們演員俗稱的‘偷手兒’。”

　　張福元：一個角色演了500場

　　從首演至今，作為劇組唯一一位一個角色演足500場的演員，王副官的扮演者張福元笑言自己“從一而終，未曾改嫁”。講起這部作品背后的故事，張福元有著說不完的話：“最難忘的是當(dāng)年排練，我跟馬恩然一組，他扮演大執(zhí)事，我扮演王副官。劇中我倆的對手戲很難，因為這兩個角色都不是生活中的人物，既不能太生活也不能太戲劇。第一次審查之后，于是之老師說‘不夠’。我們倆琢磨，這戲不夠也不能加戲、加詞呀。于是我們想出了一個辦法，我給王副官這個民國人加了一個清朝人的‘請安’，而大執(zhí)事這個清朝人呢，來一個民國人的敬禮。這一請安一敬禮，如此三番，觀眾笑過之后覺得合理。這些都是小細(xì)節(jié)，卻都是下功夫琢磨出來的�！�

　　他回憶，當(dāng)年的創(chuàng)作非常嚴(yán)謹(jǐn)，每天排練之后演員都要寫日記，然后導(dǎo)演夏淳親自批改。“有一天，我排練感覺非常好，在日記中寫道，‘我就是王副官！’夏淳老師批了3個字，‘你不是！’我一下就懵了，趕緊問夏淳老師，他跟我說，‘演員只可能無限接近角色，永遠(yuǎn)不可能是角色�！�告訴我們要不斷努力。”

　　岳秀清：鐵打的玉雛兒流水的盧孟實

　　飾演玉雛兒的岳秀清在《天下第一樓》中也從來沒有更換過角色，不過在1988年時，她是與前輩呂中一起出演這個角色。她說，這么多年最難忘的是“鐵打的玉雛兒流水的盧孟實”�！拔以�與3位盧孟實對過戲，排練初期的濮存昕，后來因為別的演出沒能一起上臺。后來我又跟譚宗堯老師一起演出，他是前輩，我很尊敬他。再后來又變成楊立新，我們之間挺默契的。”

　　岳秀清說，開始覺得跟玉雛兒離得挺遠(yuǎn)�！霸趺唇咏��。烤涂矿w驗生活。我跟呂中老師就去八大胡同，看那些老妓院的房子，感受那種年代和環(huán)境；看《北洋畫報》里那些妓女的照片，一點(diǎn)點(diǎn)找感覺�！毖萘�26年，岳秀清直言：“我跟楊立新還在不斷交流。我們之后可能會越演越難，因為不能讓自己退步�！�

　　蘭法慶：體驗生活讓表演更扎實

　　作為老版福順的扮演者，蘭法慶在劇組里流傳著一個故事：他曾騎車親自去尋訪劇本中提到的西總布胡同65號，“可是我到了那兒發(fā)現(xiàn)根本沒有65號，而且為了跟劇中說的一樣，我是從我們體驗生活的烤鴨店開始去找，想想這小伙計福順到底是怎么從‘福聚德’到的西總布胡同。雖然最后還是沒找到吧，但那時候我們是真的很扎實，有著深厚的生活基礎(chǔ)，肯下功夫。正因為這樣，我們對于舞臺上偶爾的突發(fā)狀況應(yīng)對特別自如。”

　　蘭法慶說：“有一次，演員郭家慶在舞臺上流鼻血，我們一點(diǎn)沒慌神，有的找棉花，有的扶他，在舞臺上就能處理，觀眾看著特別自然。我們能在舞臺上生活。還有更有意思的，那時候林連昆老師從日本買了個計步器，我?guī)е�想看看我這小伙計在臺上臺下跑了多遠(yuǎn)，嘿，整整2700步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