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著隔10年重拍，都會有新鮮感——專訪新版《天龍八部》導演賴水清

賴水清近照

　　帽子、眼鏡、花白絡(luò)腮胡，這是賴水清頗具標志性的造型。一如他對金庸武俠劇的堅守。吳倩蓮版的《神雕俠侶》 、馬景濤版和蘇有朋版的《倚天屠龍記》 、鐘漢良版的《天涯明月刀》和《天龍八部》 ，這么多年，他執(zhí)導的金庸劇，老版還停留在懷舊觀眾的記憶里，新版又陸續(xù)登場。細數(shù)這個30年來輾轉(zhuǎn)于內(nèi)地、新加坡、中國臺灣的香港導演的作品，其執(zhí)導的多部電視劇如《人在旅途》 《京城四少》 《今生今世》 《倚天屠龍記》等，幾乎伴著“80后”從少年長到成年。如今，說著純熟港味兒普通話的他，在華策影視打造的“武俠新世界”里再拍金庸劇，繼去年的《天涯明月刀》后， 《天龍八部》于12月底登陸浙江衛(wèi)視、湖南衛(wèi)視和樂視三大平臺。現(xiàn)在，賴水清要考慮“90后”觀眾的審美口味了。

　　找俊男靚女來演，觀眾愿意看

　　記者：武俠新世界的“新”很重要，你之前也拍過金庸武俠劇，包括兩個版本的《倚天屠龍記》 。現(xiàn)在再拍金庸劇，你會怎么去創(chuàng)新？

　　賴水清：這個“新”是包括很多方面的，比如技術(shù)的創(chuàng)新，演員的選擇，制作概念的現(xiàn)代意識，符合“90后”的思維方法，為人物賦予其新的生命力等。以前的很多武俠片有非�；野怠�壓抑的感覺，我摒棄了這種沉重感，打造的是時尚靚麗感，讓觀眾看著賞心悅目，比如從演員的服裝，攝影、燈光的方向，都是讓觀眾有炫目感，加上現(xiàn)在技術(shù)的突飛猛進，以前做得不是很好的電腦特技，我們都可以加強。

　　在演員選擇方面，盡量年輕化，找青春靚麗的演員。比如這版的《天龍八部》 ，這幾個主角的媽媽，我都是用比較年輕的演員去演，這跟以前不一樣。以前的女孩子，十四五歲就結(jié)婚了，她們的女兒十七八歲時，自己也就三十來歲，不會是四五十歲，所以這些媽媽應(yīng)該是很漂亮很年輕的。再如虛竹這個人物，金庸小說里的描寫，他是不怎么起眼的，甚至有點丑的小和尚，我找韓棟來演，他長相比較干凈帥氣，但我讓他用演技去表達角色的憨厚善良。找俊男靚女來演，這樣觀眾愿意去看。

　　我們看過那么多版的《天龍八部》 ，讓觀眾再看，在脈絡(luò)上、線索上，我們會重新做一個分配，但我們的原則是不傷到原著的精神。人物的灰色地帶我們不去表達，有些人物的特征和故事，我們可以拿出來稍微放大，只是做這樣的調(diào)整。

　　記者：你剛才也提到適應(yīng)新時代年輕觀眾的審美需求，去年播出的《天涯明月刀》 ，它的一些人物臺詞也比較現(xiàn)代化。你怕不怕這樣的處理會有爭議？

　　賴水清：不怕，時代就是這樣往前推進的。像我這個年紀，從小時候看我的前輩拍的武俠小說，到后來我們自己接觸武俠電視，今天到了一定純熟的階段，我都看到了它一直進步。很早我們就看到了在古裝戲里加進去現(xiàn)代語言，只是你要加得舒服，不要加得突兀。比如“最近壓力很大”這句話，我們放進古裝戲里就不會顯得突兀，再如“有沒有搞錯”這句話以前放進去有些爭議，但現(xiàn)在大家都能接受。

　　記者：你不怕觀眾出戲嗎？

　　賴水清：我覺得不會。要恰當?shù)厝〔�，不能量太大讓觀眾聽蒙了。在恰當?shù)臅r候稍微加一些現(xiàn)代的詞語，觀眾聽著很有親切感，他會覺得這是屬于他們這個年代的電視劇。

　　記者：你這次在《天龍八部》中自己也演了一個角色？

　　賴水清：其實原本我沒想演，是出品人趙依芳和吳敦覺得我可以演，對我說，你演吧，絕對沒問題。那我就嘗試一下吧，做完造型之后，我覺得可以演。戲份不重，一共有8場戲。

　　記者：再做演員，有沒有勾起你對年輕時代在香港無線藝人訓練班當學員的回憶？

　　賴水清：一定有啦。其實當年我們在訓練班時，也是很開心的。我轉(zhuǎn)做幕后，恰恰也是因為當演員。做演員時有次生病很厲害，有段時間不能演戲，就往幕后發(fā)展了。

　　記者：那演員夢還在嗎？

　　賴水清：其實我沒有什么演員夢，只是那個年代我們年輕，希望能夠投身社會，在演員這個行業(yè)里有點成就，發(fā)點光。那時候我們沒有明星夢，因為電視不是一個賺錢的行業(yè)，那時我們的工資是800港幣一個月，很少的。所以當時我們努力做好一個演員的工作，在這個行業(yè)能夠有一席之地就會覺得很開心。

華策版電視劇《天龍八部》劇照

　　讓儒雅的鐘漢良爆發(fā)

　　記者：你拍了多部金庸武俠劇，“武俠新世界”的下一部作品《鹿鼎記》也正在熱拍。一再執(zhí)導金庸劇，你的興奮點是什么？吸引你不斷創(chuàng)作武俠劇的動力來源于哪里？

　　賴水清：它一定是有吸引力的，不同元素的重組，現(xiàn)代科技的結(jié)合，新的演員去演一個老的故事，讓老的故事發(fā)生新的變化，都是讓你能夠有興趣、可以玩得津津有味的元素。我相信每一個好的名著作品，隔10年左右重拍一次，都有它新鮮的感覺。

　　記者：在形成自己的風格上，你會做什么樣的探索？

　　賴水清：在服裝設(shè)計上的要求、整個畫面的靚麗度、電腦動畫的結(jié)合等，這幾方面形成了我自己走的路，我尤其注重剪接、配音、音樂這些后期制作的部分。以前我們由于條件限制，會做得比較粗糙。比如吳倩蓮版的《神雕俠侶》 ，在場景上就沒有現(xiàn)在這么大氣，當時制作經(jīng)費不夠，現(xiàn)在依靠新技術(shù)在畫面上的呈現(xiàn)，都是以前我們做不到的。

　　記者：除了技術(shù)，在藝術(shù)上，比如鐘漢良版的喬峰，跟以前的版本相比，你會突出什么不一樣？你怎么跟鐘漢良說戲？他在《天涯明月刀》里演傅紅雪，這兩個角色差別很大。

　　賴水清：一個好的演員都有他的可塑性。喬峰是一個比較粗獷豪邁的人物，鐘漢良是比較儒雅的，但是我覺得一個演員必須要有爆發(fā)力，所以我要塑造一個新時代的、新形象的鐘漢良，要人家感覺到他是可以完成這樣一個角色的。

　　我從好幾方面幫他，一個是在造型上幫他，其次是跟著劇情走向確立性格，我們可以賦予他新的角色生命，讓人看到喬峰這個人的生命力，這是最重要的。當故事往前推進，他碰到的那些場景、劇情、對手，自然就會引發(fā)他的激情。我很注重他的眼睛的表現(xiàn)，因為心里面的東西，只有眼睛可以表現(xiàn)出來，你要在眼睛里流露出你想怎么樣、你要怎么樣，這個東西觀眾在畫面里是看得一清二楚的。你能不能吸引觀眾，就是靠你的眼睛。相比之前，這個版本的喬峰更細膩。

　　英雄是可以舍生取義的

　　記者：你理解的英雄是什么樣的？

　　賴水清：所謂英雄，有種江湖的味道，可以舍生取義，有這樣的精神才是個英雄，而不是一個大力士、狂妄者、硬出頭的。在非常時刻，可以兩肋插刀，可以付出生命。就像喬峰，他在杏子林時被誣蔑，但他要救這些兄弟，為了取得大家的一個認可，就插刀自殘，他能做到這樣大的犧牲，有這樣一種忘我的精神，就是英雄。

　　記者：你執(zhí)導的金庸武俠劇里，哪個角色最符合你心目中對英雄的定位和理解？

　　賴水清：我還是最喜歡張無忌，其實他不是個英雄，他是一個在那個時代里被推到高位的人，后來能夠放棄明教教主的位置退出江湖，我比較喜歡這樣的人物。你不可為、不能為，就要退，這是能看清形勢的明智的人。而且他的人生有很多巧合，他的很多武功，都是莫名其妙、誤打誤撞學來的，比如碰到張三豐，這有點像段譽。

　　記者：金庸武俠劇可以一拍再拍，我們都是看著不同的版本長大的。你覺得它能持久吸引和打動一代又一代觀眾的最重要的東西是什么？

　　賴水清：我覺得最重要的是金庸作品里有非常濃厚的底蘊，包括他的人物設(shè)計、性格，以及他的學問，對武學、醫(yī)學的了解等，而且?guī)缀跛�有的小說里都有歷史背景，里面就融進了很多的歷史觀和人文觀，有很多是民族的觀念、個人的情感觀念、宗派觀念，這符合華人宗族結(jié)構(gòu)，所以每次重拍，不同年齡層的觀眾都愿意去看。

　　當時他們看著吊車拍片很新鮮

　　記者： 30年前你就來內(nèi)地拍電視劇了，之后又到新加坡和中國臺灣，現(xiàn)在又來到內(nèi)地， 30年前內(nèi)地的拍攝環(huán)境和電視劇市場，跟現(xiàn)在有什么不同？

　　賴水清：我剛來內(nèi)地時，根本沒有電視劇市場，所有人的觀念，都是以前電影廠的觀念。比如我們在香港拍電視劇以場為單位，我當時來的時候，內(nèi)地還是以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為單位，很多時候，我拍完一個鏡頭，轉(zhuǎn)到另外一個鏡頭時，東西就被人收走了，他以為你拍完了，沒有整場戲的觀念。很多技術(shù)上的認知，工作人員立場的認知，都有很大的差距。到了今天，內(nèi)地的電視劇市場已經(jīng)很成熟了，大家都很了解電視劇制作是什么樣的了，但因為發(fā)展得太快，不同的團隊也會呈現(xiàn)出優(yōu)劣。

　　記者： 30年前拍片時發(fā)生過什么有趣或者尷尬的事情嗎？

　　賴水清：有很多笑話了。我剛來拍的時候，那部劇是由外資投入的，我拍一場戲，地毯上要沾血，因為覺得地毯沾血會弄壞了可惜，我就用地板，結(jié)果粘得不好，我就又弄了一塊兒，正在拍時，有個負責道具的就說，導演你不能這樣拍，你這樣是浪費人民的血汗錢。罵得我都蒙了，我一想，為什么是人民的血汗錢呢？我說了一句，對不起，這個是老板投資的，不是國家的。然后他也馬上醒悟過來，傻在那里。這個不是他的錯，那個時候剛剛開始資本引進，對大家來說都是一個新的開始，很多觀念互相之間有差別，都要經(jīng)過慢慢磨合。

　　當時國內(nèi)很少拍武俠片，我們要吊車，他們不知道我們要用來干什么，后來看到我們用吊車、工程車去拍，感覺很新鮮。還有就是語言障礙。劇組里港臺人比較多，有些人普通話講得不好，有一次有個副導演叫制片去買一雙拖鞋，結(jié)果制片買了一箱拖鞋回來，那天晚上副導演就拿著拖鞋到處問，你有沒有拖鞋？我送你一雙。

　　記者： 14部金庸作品你準備拍幾部？

　　賴水清：已經(jīng)拍4部了。我希望能夠拍全，當然這個要靠老板購買版權(quán)的能力了，看能不能買得到�，F(xiàn)在我們手上還有《雪山飛狐》和《射雕英雄傳》的版權(quán)，希望能夠把這兩部拍完，就很開心了。